没有准备好的学生 23 -- 丰田汽车

没有准备好的学生 23 -- 丰田汽车
李革胜， 2013-06-07

Allen是加拿大A大学材料系全职工程师，从事高强韧铸造铝硅合金研究，该合金主要用于汽车轮毂材料。Allen与老板T教授是波兰同乡，T教授招他进材料系就是让他进行铝硅合金变质处理与铝铸件的缩松和热裂的数值模拟。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A大学秉持技术不断超越的理念，与丰田汽车合作研发高强韧铸造铝硅合金。G同学在中国重庆大学机械系铸造教研室也是从事铸造铝硅合金和铝铁合金的球化研究。其研究实质上是把球墨铸铁的形核孕育机理外推应用到球化硅增强铸造铝合金，这原本是一个大胆天才的研究思路。但后来G同学通过查阅大 量资料发现这只是捕风捉影，根本行不通，这也算他出走加拿大的原因之一。

材料系主任S教授与T教授共同合作丰田汽车铝合金轮毂材料项目，S教授曾幻想通过球化和孕育处理得到球状硅相,来有效地提高硅铝合金的塑性和韧性，从而得到比碳钢还高的强度。 如果能让铝硅合金的综合性能接近钢，又比钢便宜轻巧, 即所谓“以铝代钢”，将是材料研究史上的奇迹，这样G同学大大方方地被召进丰田轮毂课题组。

在中国，G同学曾通过计算得知“稀土铈能使铸铁石墨球化”在热力学上成立，但对硅相在铝合金中能否通过稀土变质生成球状，即硅相球化的熵是否增加，该过程在热力学上是否成立还拿不稳，因为他对于铈和钆在硅铝液中的表面能一直没能查到准确值，因为那时重庆大学的图书馆藏资料毕竟不能与中国国家图书馆相提并论。G同学还是希望铈孕育剂可使铝液在整个孕育期中增加球数，通过稀土的形核作用, 来形成更多的晶核，显然稀土与AlSi孕育相比所提供的晶核成分完全不同，稀土可使存在于铝液中活化的晶核得以长大，结果使铝液中总的晶核数量增多，希翼最终形成大量球化硅相。所以G同学囿于资料匮乏，信息闭塞，他在重庆大学的研究如履薄冰，困懑无法纾解，内地科研条件差是他难以解开的死结。移民加拿大 “三十六计，走为上”，是个不错的选择。

S教授在丰田汽车铸铝轮毂厂研究的工艺是:

　　（1）严格控制化学成分，对原铝液要求的硅含量比普通铝液高，降低杂质含量。
　　（2）提高铝液出炉温度，以补偿球化和孕育处理时铝液温度的损失。
　　（3）进行球化处理，即往铝液中添加稀土球化剂,加入孕育剂进行孕育处理。
　　（4）高硅高稀土铝液流动性较差，收缩较大，因此需要较高的浇注温度及较大的浇注系统尺寸，合理应用冒口，冷铁，采用顺序凝固原则，丰田汽车采用最新的水冷低压铸造系统。
　　（5）进行热处理。

这个工艺本质上是成熟的球墨铸铁铸造工艺的简单外延扩展, S教授根据铁碳合金与铝硅合金的相似性，就曾提出加碱金属或其化合物可能使铸铝中的硅形状球化的假说。

S教授自诩曾在球化理论方面提出“暂时稀土类催化化合物假说”, 就是铝水中稀土原子和硅原子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形成化合物。稀土原子容易形成阳离子，而硅原子可以形成阴离子。稀土原子暂时附着在生长中硅表面某处，即稀土和硅形成化合物，但这种化合物是不稳定的。稀土原子从附着处迅速脱离，因而硅在那里又可生长。在硅表面各处，稀土原子不断附着，不断脱离，便于硅等轴式的生长即球化过程。

G同学在重庆大学从事汽车轮毂计算机辅助设计（CAD），来到丰田轮毂厂， 当然想在CAD方面大显身手，G同学是个机械制图高手，长于抽象思维，什么样的图纸都上手快，再复杂的图纸也难不住他。比如他曾经在著名的GEA Refrigeration工作时，天天读商业用的大型制冷设备散热片，冷冻传热blueprint相当复杂，G同学从没学过加拿大的机械制图，一周后就无师自通会读复杂的图纸，两周后经常给制图工程师找毛病，挑刺提高了工作效率，自己也赢得了同事的尊重。

二十年前，G同学的研究思路是稀土铈和钆加入铝硅合金，加入量为０ ．０５ ～０ ．５ ％ ．观察铈和钆的加入对合金组织和晶粒尺寸的影响，稀土对铸锭三区组织的影响铸锭表层细小的等轴晶区，离开表层的柱状晶区和心部的粗大等轴晶区。并通过铸锭热处理与热压来细化晶粒组织,从而得到高强韧铝硅合金。这种方法固然可行，但让铝合金去超过钢的综合性能，还为时尚早。

G同学在重庆大学铸造教研室的另一项工作时计算机模拟并研究镧、铈和镧铈混合稀土与铝硅二次枝晶间距的关系。镧铈混合稀土具有较强的细化铝硅铸件中二次枝晶间距的能力。通过实测获得的冷却曲线 ,计算出结晶过程固相生长速率曲线。通过计算机检测铝硅合金圆柱体铸件，在低压铸造条件下，深入研究了凝固时间，温度梯度，凝固指数，温度梯度加速度与铸件二次枝晶间距，孔洞率和极限抗拉强度之间的关系。对拟定的铝硅轮毂铸件工艺方案进行评价，所以，G同学来到丰田铸造厂并不是偶然的。

G同学在中国就认识到球化硅增强铸造铝合金的性能达到钢的水平是个天方夜谭，这个结论是G同学在北京国家图书馆通宵达旦如火如荼查资料的结果，经过计算，G同学发现硅相球化在铝液中熵为正，也就是说，用复合稀土添加剂不能降低硅相球化的表面张力。硅相一旦形成，任何常规热处理工艺都不能改变其形状，因为硅相球化亟需巨大的表面张力。使用锰粉的铝合金铁相球化剂, 也不能使针状铁相变完全为球状。八十年代，上海交大曾提出的加入均匀球形SIC微米颗粒, 以提高其拉伸机械性能,乍一看头头是道，其实昙花一现，在铸造行业根本不可行。这个技术秘密，G同学在中国并没有说来，他需要韬光养晦，隐忍一时，小不忍则乱大谋。[1]

那年夏天，T教授开着他那辆白色的尼桑跑车带着Allen与G同学去三角州丰田汽车铸铝轮毂公司进行为期六个月的合作研究，即俗称的“横向项目”。一路 上，T教授就叮咛两人在铸造车间的安全和公司人际关系问题。T教授知道，为了获得重大项目，一个公开的秘密就是：做好研究还不如与公司老总和他们赏识的专家拉关系重要。S教授与来自沙斯卡切湾大学的Yamato教授乘另一辆车去丰田厂。

三角州轮毂厂是日本丰田公司1983年在加拿大的第一笔投资，总经理王永宁博士带G同学一行参观了这个有24，650平方米的世界上最先进的铸铝生产线，全自动机械手的流水线年产一百七十万个铸铝轮毂。

丰田与A大大学团队合作（team up）研究精炼铸铝汽车轮毂，并减少成本与提高质量。象北美的其它汽车厂商一样，丰田受到来自墨西哥与中国的廉价劳动力和成本竞争的巨大压力 （intense pressure）。运输成本的上升也让铸铝轮毂从三角州运到南安大略与密西根的成本增加。

加拿大丰田轮毂公司的总经理王博士，日文流利，但英文蹩脚，常使用主语+宾语+谓语的日式英文，让其他加拿大同事十分痛苦。G同学精通日语，对王博士的日式英语倒没有什么不习惯。王博上曾告诉G同学，为了保持竞争力，必须使用技术杠杆提高铝材性能，减轻重量，同时降低劳动力成本。铸造过程是铝合金轮毂的关键技术，也是汽车零部件中最具挑战性的工艺之一。铸造是一门古老的技术，也是目前发展最慢的技术之一，所以利用技术杠杆来降低成本是个棘手的难题，挑战非常大。

王博士给G同学看丰田最先进的下一代行云流水的铸造生产线，即可以代替传统空冷低压铸造系统的世界领先水平的铸铝工艺，“水冷低压铸造系统”。王博士告诉G同学，他对丰田的前途很乐观，丰田的战略是使用复杂的计算机辅助设计来模拟铸造过程，并最终降低成本。而这个模拟技术主要由材料系S教授的小组开发，其实质是把飞机涡轮叶片的定向凝固模拟技术扩展到铸铝轮毂工艺，即用造飞机的工艺来造汽车。

丰田公司上世纪九十年代就雄心勃勃地使用A大学开发的计算机模型来优化低压铸造设计，实际上2003年丰田所有的压铸设计部分已全部从日本搬到加拿大三角 州。丰田加拿大公司实际上是个研究，生产为一体的基地，S教授曾经骄傲地说过，这不是个重新发明轮毂的过程，是个重新发明轮毂铸造生产过程，可以使丰田的技术迅速越级提升 （leapfrog）。

Allen的工作是应用有限元法对铸铝轮毂件进行了二维温度场及应力场数值模拟，预计了铸件中的缩孔缩松和热裂。普通铸件通常由杂乱结晶方向的多晶体组成, 在高温疲劳和蠕变过程中，垂直于主应力的横向晶界往往产生裂纹，是影响轮毂质量的薄弱环节。采用定向凝固技术可获得生长方向与主应力方向 一致的柱状晶体。主要是定向凝固消除了横向晶界，从而提高了材料抗高温蠕变和疲劳的能力。铸件定向凝固需两个条件：
（1）热流向单一方向流动并垂直于生长中的固-液界面；
（2）晶体生长前方的熔液中没有行核结晶。

Allen为了证明他的数值模拟结果与实际浇铸试件的解剖结果相符，采用了作弊的方式，他用牛奶冷冻凝固的过程来模拟定向凝固。冰水混合物的凝固过程很容易用普通摄像机拍下来，不需要昂贵的高温摄像头，实验成本要低很多，但只能定性模拟，不能定量模拟温差，晶粒大小等工艺参数,也不能提高铝液合金中的温度梯度。受巨额研究经费裹胁，Allen并没有告诉丰田公司定向凝固是用牛奶做的模拟，结果并不是真实的高温铝液凝固过程，因为高温定向凝固需昂贵的摄像头，摄像工艺也复杂, 用牛奶要便宜很多。这里有个不妥，市场上的牛奶因政府补贴而便宜，本质上，Allen这是在吞啮加拿大联邦政府补贴给市民的营养费，牛奶是食品不是实验品，拿来做实验应该缴税的。这一切,G同学都看在眼，没有吱声，人无完人，谁不犯错误呢？他在琢磨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帮助Allen， 他知道说出来丰田的横向资助就可能取消，Allen可能会因此失去工作，他的老婆孩子怎么办？T教授也会恼羞成怒，图穷匕见，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定向凝固在工艺上必须避免侧向散热,同时在靠近固-液界面的熔液中应造成较大的温度梯度，保证定向柱晶和单晶生长线性生长。Allen的模型就是利用合金凝固时晶粒沿热流相反方向生长的原理，用热电偶控制热流方向，使铸件沿规定方向结晶。这是从飞机涡轮等轴晶定向凝固简单扩展发展起来的铸造技术。S教授惶恐不安地把其包装一下，就申请了美国专利，并得到了丰田公司的巨额资助。

不过，Allen的研究有个致命缺陷，即他对铸件的气孔与缩松了解不多。Allen是材料背景，不是铸造科班出身，对铝铸件的气孔，缩松与补缩没有专门研究过，他设计的精变压铸工艺完全是错误的，浪费了丰田不少金钱。他的内浇口设计太小，溢流排气道设计得不合理，很容易堵死，有个多余的分型面，增加了毛刺的机率，还有就是建压时间四十毫秒实在太短。

材料背景的学生一般不了解铸模设计中分型面的重要性，制造铸型时，为方便取出模样，将铸型做成几部分，其结合面称为分型面。选择时尽量做到既保证铸件质量，又简化操作工艺。通常考虑以下几个方面：

（1）尽可能将铸件的全部或大部分置于同一砂型内，以避免错箱和产生较大的缝隙与毛刺。
（2）分型面的数目应少且为平面。
（3）尽量减少型芯和活块的数目。
（4）分型面的选择应有利于下芯、合箱，使型芯安放稳固，便于检查型腔尺寸。
（5）分型面一般不取在装饰外表面或带圆弧的转角处。
（6）使塑件留在动模一边，利于脱模。
（7）将同心度要求高的同心部分放于分型面的同一侧，以保征同心度。
（8）轴芯机构要考虑轴芯距离。
（9）分型面作为主要排气面时，分型面设于料流的末端。
（10）一般在分型面凹模一侧开设一条深 0.025 ~ 0.1mm 宽1.5~6 mm的排气槽。亦可以利用顶杆，型腔，型芯镶块排气[2]。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显而易见，Allen为他的压模设计了个多余的分型面，很容易产生毛刺。G同学当时横竖看不明白这位波兰材料系高材生味同嚼蜡的方案，他的压铸工艺根本经不起深入推敲，莫非是囫囵剽窃S教授的技术草稿？G同学赶紧到A大学图书馆查资料， 根本找不到理论支持。

G同学对Allen的建压时间嗤之以鼻，显而易见，工艺叙述逻辑是错误的，四十毫秒太短了，一般铝液冷却没有那么快，但可能这是他的内浇口设计得超薄的原因。四十毫秒内凝固虽然没有ASTM标准可以支持，但感觉在压差大的情况下应该是可行的。四十毫秒也可能是Allen的笔误，工艺成文时，他没有勘误检查出来。铝液凝固时，体积要缩小，这时就需补铝进型腔，即补缩。四十毫秒太短，内浇口设计得小，散热快，容易冷却凝固，铝补可就补不进去了。原来是压射头从外顶住铝液的，在型腔内形成高压，内浇口一旦凝固，外压力不但传不进去，由于工件凝固时体积缩小，在型腔里会形成负压，铸出来的轮毂会缩松肯定不圆，装在车上会翻车死人的。

二十多年前，G同学曾在重庆碰到一个市政协委员，他忍痛主动谈起G同学诡异的过去，并断言G同学事件的主谋应该是四川省教委或国家教育部，兹事体大，区重点清华中学胆子再大也不敢创造重庆市高考状元，为了千锤百炼G同学，就胆大包天敢拿三百多尖子生的前途开玩笑，对社会说谎。G同学后来到北京借聘工作，常在教育部进进出出，一位好心的老领导语重心长地告诉外表谦和，内心寂寥的G同学，G同学事件教育部再胆大包天也没有胆子干，只能是中南海一手策划的，这绝不是坊间传闻，是真实的历史。赵紫阳对“六四”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大家都知道G同学的同窗中有人没有参加研究生考试，却被录取为研究生，有人是分数不够加分读研的等等。周围的人都选择了沉默，“英雄惜英雄”？为了教育个别天才学生，敢蒙蔽兼欺诈其他一百多学生，交通大学天大的胆儿也不敢去捂这个盖子。G同学天生博闻强记，学习天赋鹤立鸡群，很小就 引起了上层的注意，和平时期没有硝烟战争，为了身临其境地培养下一代，用心良苦，中南海就创造了学潮，并以武力血腥镇压了后来失控的六四风波， 甚至动用海外间谍网恶搞美国总统的绯闻，命令漂亮的北大女生勾引涉世未深的G同学，在憨厚的G同学面前抓捕走私犯赖昌星等等，即，要用血淋淋的铁证来教育培养下一代到至臻境界，要其学会汲取从前的经验教训，作为以后工作的镜鉴。六四自由女神像屹立在A大学SUB广场有十年了，这是由于G同学事件发酵后，A 大学研究生院决定立在那里直到今天。G同学长吁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天才大胆疯狂的培养计划，尽管他不赞同建立在别人痛苦和鲜血之上的成功。想起那些在学潮中死去的同窗，G同学眼角泛起了晶莹的泪光。

G同学做事四平八稳，圆通不贪财，不齿于小便宜，行事说话端庄诚实，无可指责，让人挑不了毛病，钻不了空子。T教授对G同学刻板、说话总是照本宣科、无法 跟他推心置腹的交流而深感挫折，同时又害怕自己数据造假一事被G同学泄露出去，自己背上误人子弟的骂名。尚未走出文章造假危机的阴霾，心怀鬼胎的T教授要用血淋淋的事实来培养G同学，在三角州的丰田汽车厂故意制造事故，致他人性命于不顾，要让G同学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个解释是多么正气得体，G同学的老师们把“个人成功”简单归结为 “皇帝梦”，故意把个人成功和公众群体利益对立起来，是愚蠢的观念，掩饰数据造假的焦虑，转移视线，混淆视听各种纷至沓来的猜测，早已偏离造就人才的良好初衷, 走进似是而非的畸形教育文化牛角尖。所以G同学一直认为后来那次停电，铸铝浇包脱轨绝不是偶然，而是处心积虑的必然。

诡计多端的T教授暗暗决定给G同学一个教训，他充耳不闻G同学的长处，即铸铝合金的变质精炼处理，而是让G同学去做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机械设备，所谓 maintenance工作，就是设备维护保养，这是G同学完全陌生的机造设备专业，真正的从零开始。T教授美其名曰，G同学反正喜欢学新东西， 就让他学个够。其实，他怕正直的G同学把其数据造假一事泄露出去，让他去做他没从事过的工种，本想用诡计让他知难而退，黯然离开材料行业, 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他以为把G同学打发走， 没人知道其底细，有蠙可乘，在材料系又可以为所欲为了。教授们自欺欺人的做法，让G同学对他们应有的尊重荡然无存。

G同学在加拿大丰田公司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加入了由Fred与Ko组成的设备维护小组，丰田职工戏称为的机修组。Fred是刚从魁北克搬到温哥华的白人，原 来在飞机制造商Bombardier做航天发动机工程师，是典型的法裔加拿大白人，带有浓重的法语口音。G同学精通法语与Fred合作得非常愉快。他与 Fred的工作就是每天检查流水线上的各种滚轴，链条，传送带及齿轮耦合情况，发现有磨损，就检修并上机油，润滑剂等。有时也检修流水线上的各种传感器，水冷低压铸造系统的防漏水密封系统等。G同学最夷悦的工作就是爬上二十米高的铁梯，检修电阻熔炼炉，这是全厂最高处，可以一览众山小，铸铝流水线，各个压铸机，喷漆抛光机等一览无遗，心中的阴郁一扫而光。有时还与Fred爬进两米高的地下电阻熔炼炉修补精炼时效炉，因为丰田的铝锭熔炼精变都是埋在地下室进行的，比用行车挂在浇包上吊来吊去要安全很多，人命关天在加拿大制造行业是头等大事。这时候，他反而感谢交大材料系的C高工，尽管C高工给G同学“实验数据”挂科，但他让G同学自己动手修理电阻炉搅拌器，勤能补拙，这些早年经验使G同学很快在丰田机修组站稳了脚跟。

G同学学得快，基础好，什么学问只要书上写清楚了的，一看就会，一学就精，加上精通日语，读日文设备说明书轻而易举，比加拿大白人要快很多，几个星期下来，把熔炼炉，热处理炉，水冷低压铸造机，抛光机，喷漆生产线等维护难题都迎刃而解，完全搞清楚了，甚至还可以跟Ko师傅一起修机械手, 流水线传感器。

传感器本质上是弱电控制强电，四两拨千斤。修光敏传感器看上去神秘，其实过程很普通， 就是用电动钻头把螺丝卸下，把坏传感器取下，新的传感器换上去。修理这个行业看上去高深莫测，其实很简单，不管是修电脑，修冰箱电视，还是修汽车机器，必须具备两个条件，工具与配件，有了这两样，初中文化具备感性知识的任何人都可以修，G同学在丰田很快成了熟练的机修工。他是做一行， 爱一行，精一行，其最喜欢修马达与皮带，铁家伙重50磅，只有篮球大，在流水线狭小的空间里，举起来腿使不上劲，空间容不下两个人，全靠手腕一股巧劲与多 年经验换马达，真正的硬骨头工作，看着容易做起来难。

Ko自称是出生在文莱的华侨，在丰田干了二十年了。但G同学与他同事半年，天天在一起，到现在都不相信他是华侨，因为他的中文是在太地道太大陆了，象个常 年走南闯北的广州人；他写的字全是简体中文，G同学试探过他，请教他几个中文繁写体，其一头雾水根本不会。 他的用词完全跟大陆受的教育一模一样，不象个受过儒家私塾旧式教育的人，加上他的英文口语蹩脚得一塌糊涂，特别是人称代词阴阳性，动词名词单复数，过去式， 现在式，完成式经常混淆不清，写的英文电邮也是语法混乱不堪，真的不象从小讲英文的人。特别是他对西方国家的风俗习惯，几乎是一窍不通，很难让人相信 他在加拿大生活了二十年。中国人刚到国外常被同胞欺骗，G同学在温哥华见过广东人冒充香港人，福建人冒充台湾人， 广西云南人冒充东南亚华侨等， G同学发现Fred与Ko也貌合神离，关系时好时坏，他实在不敢太信任Ko。

Ko让G同学去做电工工作，就是在厂区铺设电线，架设电网，检查电路等。G同学很快变成了个熟练电工，当时也在丰田做研究的S教授看在眼里，突然下令停了 G同学的工作，要求G同学去考个电工证，必须带证上岗，如果出现停电，铝液就会在熔炼炉中凝固，会损坏电阻炉的。G同学到相关学校打听了电工证的获取过 程，发现所谓电工证纯粹是个圈套。电工学校的老师告诉G同学，只要能搞到9，000小时的工作经验证明，再自学点资料，考些多项选择题，以G同学的底子，两周就可以拿到全加拿大通用的电工证，red seal。这明摆着是走过场，G同学经常心里腹诽，嘴上杯葛这种害死人的形式主义，G同学暗暗在训练自己人前行事与人后说话一致。

G同学一下明白了，S教授要用阴谋诡计来教育他。刚入学时，野心勃勃的T教授就找G同学谈了一次话，意思是他并不在乎交大的成绩如何，关键是G同学三年的经费全部来自中国和加拿大政府，第一年是中国国家留学基金，后面两年是加拿大国家工程基金。所以，成绩单的真假并不是决定性的因素，要相信教授们的眼光，金钱决定一切，（Money Money talks)。但G同学有点“致青春”里陈校正的风格，人生道路是一厘米误差都不能有的，交大两门补考完全是政治因素， 根本不是考试的原因，二十年一直想找个机会扳回来，原计划去波士顿MIT抓个美国院士，报北大卢刚一箭之仇，现在不幸轮到眼光狭隘的T教授。他T教授也不 仔细想想，把G同学这个理想主义者培养成市侩的行尸走肉，对社会有什么好处？

电工证又是个肤浅的成绩单陷阱，王博士曾暗示给他行贿，丰田可以给G同学出9，000小时电工工作经验。G同学私下不以为然，告诉Ko以前工作过的公司卖的卖，兼并的兼并，现在很多都不存在了，没法出证明。Ko给G同学出了个馊主意，自己动手造份假工作经验，再找个律师签字就可以了。这真是荒唐，律师要是 懂电工，让律师去做电工好了，律师有什么资格签字？9，000小时经验证明没法循名责实，取证没有法脉准绳，定规也无处可寻，要证明实在是逼良为娼。比 如，Ko自称在丰田干了二十年，G同学与他工作半年，天天在一起，Ko没有一天做电工超过1小时，就是二十年也没有累计9，000小时的电工时数，更何况他人。Ko平时就是普通检修， 出了大问题丰田的电工都束手无策，只能从外面请人来做电工，有些电路问题还要请G同学释惑。傻子才会相信他们有9，000小时的电工经验。Allen歪门邪道学得快，找熟人托关系不知道去哪里搞了个9，000小时电工经验证明，囫囵吞枣地读了些资料，并参加个所谓的考试糊弄公司管理层，很快成为丰田公司的执牌电工，从此天天坐在办公室，好不威风。G 同学心里挺为Allen担心， 因为他这么做有个问题，他的所得税怎麽报？9，000小时可是五年全职工作，丰田给他出了五年全职电工工作经历，可是却没有报税记录，岂不是自己在证明自己偷税漏税？他那五年每周工作80小时，莫非他是超人？假的经验证明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G同学不愿撒谎，只好去地下室检修冷却系统，祸兮福所依，反而学会了世界上最先进的低压铸造水冷系统。G同学每天上班总是有条不紊检查冷却系统的漏水问题，因为冷却水在温差，压力影响下，在复杂形状的管道连接处，常出现漏水。如果冷却系统出现大面积漏水，整个轮毂流水线都会停工，影响产量，一点也马虎不得。G同学清楚记得那天上午检查过水冷系统，仔细排查了流水线上的各种滚轴，链条，传送带及齿轮耦合情况，没有发现有磨损，该上油的都上了机油，润滑剂等，并把详细记录在工作日志上，一切正常。

在午餐时间， Fred气急败坏跑来找G同学，地下室已经水淹七军，冷却水大面积泄漏。G同学立马丢下午餐，冲向地下室，果然水已经淹到脚背。G同学赶紧检查泄漏源头，关掉排泄开关，因为冷却水加了防冻化学试剂， 根据加拿大法律，冷却水会污染土壤环境，不能通过公共排污系统倒掉，必须倒在专门的垃圾桶中，水管爆裂的清理是件费时费力不讨好的工作。当时，G同学怀疑冷却水是有人故意打开了冷却系统的水龙头，是人为事故。

这时G同学的手机响了，Ko在电话那边声泪俱下，呜咽着说，他得了水痘，chicken pox，今天不能上班了。G同学难以置信，四十多岁的人， 号称走遍五大洲全世界，会得婴幼儿学龄前儿童的水痘？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冷却系统大面积漏水的时候发水痘，G同学觉得事情蹊跷。一个下午，G同学独 自在地下室热火朝天地打扫处理冷却水。

傍晚，快要下班时，Allen从上面急冲冲跑来告诉G同学，生产线停下来了。Allen英语不太好，一着急就讲波兰话，还好，G同学懂波兰语，沟通没有困难。G同学急忙去看个究竟，原来是5吨热处理炉出轨，铸铝浇包滚轴链条脱落滑出轨道，看上去是滚轴脱链导致的。G同学急眼了，他坚信不是 maintenance的原因，因为他熟悉铸造厂的每个设备，就象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每天他都仔细检查滚轴链条这些，绝对不会出问题。这时，只听见一声巨响，整个喧嚣的厂房一片寂静，伸手不见五指，丰田厂竟然突然停电了。停电对于铸造流水线是个灾难。停电会使铝液冷却收缩在熔炉里，时间长了可能 压碎电阻炉；而铝液也会停在低压铸机内冷却凝固收缩，昂贵的铸模具可能受损；精变处理将失败，因为稀土变质精炼剂加入铝液，就不能再取出来，这批铝锭将完全报废，公司将损失大量金钱。G同学心急如焚，急忙摸黑跑向配电房，并义务疏导其他同事尽快离开现场，以防铝液泄漏伤人。

晚上，G同学筋疲力竭驱车回到A大学学生公寓，北大法学院高才生Mary身穿一袭红色的唐装，花枝招展，冲他直嚷嚷，她下周就搬家了。G同学暗暗叫苦，一 星期前心软写了张支票给她，没有及时向老婆Lucy汇报，反被她一口咬定为嫖娼铁证,这是典型的贼喊捉贼自欺欺人之举。为了结婚移民，现在的大学生啥都敢 干。[3] 这件事多少也分散了G同学的注意力。

（4小时初稿搁笔）

Reference
[1]http://www.vanforum.org/1/post/2012/05/-4.html
[2]http://baike.baidu.com/view/670782.htm
[3]http://www.vanforum.org/3/post/2012/12/-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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