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酗酒罚单

（9）酗酒罚单
​李革胜， 08-15-2014

G同学是温哥华A大学停车场保安，他的工作是检查车辆的缴费情况，如果车主没有按时缴费就签出罚单。G同学的另一项工作就是检查其他保安的迟到早退及工作质量情况。G同学所在的保安公司这几年生意兴旺，主要是公司的管理系统与众不同，公司对员工及车辆驾驶员的酒精及毒品管理非常严格，这是其在众多竞争者中脱翼而出的原因之一。

Phil是A大学犯罪学本科毕业生，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好在停车场和G们一起当保安。知识份子干体力劳动在加拿大正常得很，借一位网友的话，大学生毕业后干累脖工不但十分可行，而且非常必要。

卢同学是A大学物理系二年级博士生，刚通过博士生资格答辩，进入T教授的实验室做博士论文。卢同学在中国是一个温和、强势、能够倾听的人，不然他不会千军万马走独木桥考CUSPEA来到美国。因为性格原因，T教授并不喜欢卢同学，主要因为卢同学不会来事儿，一切的矛盾都是从小事积累起来的。在北京，卢同学非常善于和人沟通，老师同学间关系相当融洽。但他没有料到的是，T教授对于卢同学的社会交际非常敏感。长期以来，北美的白人主流社会非常害怕在美国的华人联合起来，因为华人人数众多，非常聪明能干，又有组织性。卢同学刚进物理系时，T教授就按惯例对其采取了措施，防止卢同学把共产主义和集体主义带入A大学。其过程大致是这样的，在开学第一次周四下午1400的小组学术会议上，T教授故意提前二十分钟到达会议室，他知道卢同学是个非常准时的人，从不迟到，卢同学总是第一个到达会议地点。果然，1345卢同学第一个来到会议室，他想利用会议前的十五分钟把自己下星期的实验计划再熟悉一遍，英文不好是他的硬伤，他知道在物理系不能指望有人能帮他，只好自己在下面努力了。没想到T教授一个人坐在会议室，他愣了一下主动礼貌地向T教授打招呼，嘘寒问暖。在北京，学生主动向老师问候是基本礼节，卢同学当年就是靠其如沐春风的问候赢得很多老师长辈的称赞。这些为人处世的小伎俩，T教授早就看在眼里，他决定重新改造卢同学，使他毕业时完全改头换面！

T教授对卢同学的问候装着没听见，这让卢同学有些尴尬，站在那里十分局促，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T教授这才示意卢同学坐下，闲聊之中，T教授关切地问卢同学周日都去了哪里，卢同学老实回答去参加中国学者留学生联谊会的活动了。“the Chinese students are well organized， aren’t they?” T教授意味深长地问，卢同学一下子愣在那里。

在小组会议上，卢同学把他的数据做了条曲折线，因为数据太少只有五个。没有想到T教授象火烧了屁股，跳了起来，他坚决地说：“五个数据不能拟合成曲线，折线也不行。”如果模拟的曲线是二元二次曲线，五个点的趋势线定性分析为什么不可以？根据开普勒定律，行星围绕太阳公转角动量守恒，行星以太阳为中心椭圆运动。二元二次曲线可以模拟所有行星运动，用计算机递推线性方程组可以得到行星运动曲线的精确解，这是卢同学在北大物理系读本科时的拿手好戏。

只要逻辑上讲得通，五个点的定性分析没有问题，很多不言而寓的客观事实是可以用几个点来定性说明的，加利略的”两个铁球同时落地”实验才两个点不也说明问题吗?十二星座都是几个点联成的折线，在天文学上不也用了几百年吗?卢同学内心很不服气，他非常沮丧。

会议结束后，卢同学回到寝室，T教授的这番话让他彻夜未眠。第二天，卢同学仔细观察了一下物理系的环境，他发现这个环境对中国人特别敌意，hostile，只要有两三个中国人打堆聊天，就会有老外借各种各样的名目上去捣乱，如果在背后说中国人的坏话反而能得到支持与无言的好处，这是他在北大打破头想来美国时完全没有想到的，有时候卢同学非常后悔选择出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要怪只能怪北大的环境不好，一天到晚吹嘘美国的月亮如何比中国圆，容不得别人插嘴说美国的坏话。

从此，卢同学决定不再与其他中国学生来往，这样就没有老外找他的麻烦，他也不知道怎样与老外打交道，老外经常让他无所适从，给系主任助理Alison送礼，被其笑话为“行贿”；把写好的文章送导师斧正，讨欢心，被认为是“走后门”。卢同学根据自己来美的经验，他认定美国白人实际上是群惟利是图的疯子，是个只认金钱利益，不顾他人想法的邪恶群体。也难怪美国人没有读过三国水浒孔孟不知礼，加上白人的骄傲自大狂妄，卢一直觉得周围的鬼佬不可理喻。所以，在物理系，卢同学长期独来独往，除了每周四向T教授汇报他的实验进度外，不与任何人打交道，每天生活仅限于教室，实验室，宿舍三点一线，除了周末开车去超市买下一周的食品生活必需品，业余活动最多也就是在校园里转转。如果不是T教授按月给他耐以生存的奖学金，卢同学才不愿意和T教授这个精神病患者来往，他私下里经常暗骂T教授为“神经病”，酒囊饭袋，”猪”，一个词，不可理喻。

卢经常每天在实验室工作10小时以上，不象现在数据传输都是无线联网，那时计算机房的数据线有两根，一根连modern，  一根连存储设备，他有时发现数据无法储存。他也知道可能是数据线接触不好，用手紧一紧就可以了。叫他检查一根线还勉强可以，检查两根不知为什么实在提不起兴趣。但每天下载数据时他人非常疲劳，实在没有时间精力检查计算机硬件，那本应是计算机技工的工作，关他一个外国留学生屁事，通常他遇到数据无法存储时就给T 教授电邮计算机故障明天再传数据等。这让T非常不高兴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拖，他对卢的印象越来越不好，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特别是山同学当着 T的面 轻松解决问题让卢非常沮丧，他经常一个在家里喝啤酒解闷。


T教授也喜欢喝点啤酒，但他实在不喜欢卢同学，他认为卢同学太幼稚，Naive，因为卢同学来美国之前从没开口说过一句完整的英语，不懂英文的连音，声调变化的技术。来美后，他只能象婴儿般呀呀学语，让英文是母语的T教授听上去，其口气语调象个小孩，T教授从卢同学的口音主观认定卢同学的表达能力太差。有次，T教授把他那肉桂色，Cinnamon，Pontiac 跑车停在大学停车场，他问卢同学其汽车颜色，卢同学不知道怎么用英文描述肉桂色，只好说是黑色的，这让T教授怀疑卢同学是个色盲，那些色谱偏光实验就没有让卢参加，让卢同学非常失望。其实Pontiac跑车根本没有肉桂色，只有Gloss Trim Black色，这件事是T教授的偏见造成的。加上那一年，G同学等高中生在北京参加CUSPEA考试，成绩通过中科大研究生院辗转传到美国，很多美国教授学者开始怀疑CUSPEA中国学生的学术能力，也开始检讨CUSPEA招生的必要性。当时，美国自然科学基金委开过一个研讨会，讨论减少外国研究生理论物理方向的资助，把基金投到生命科学，医学工程等领域。这些信息传到T教授的实验室，他也有经费方面的压力，因为卢同学有个性不合群，成绩单造假等缺点，被边缘化是自然而然的。T教授后来意识到用英文衡量卢同学是种隐形歧视，却不肯认错，他故意在人面前对新生中科大的山同学非常友好，做给别人看，他T教授其实并不歧视中国学生。T教授也知道长期做空对空的理论研究，没有任何实际价值，心里底气也不足，不得不把政治因素扯进实验室做遮羞布，从这个角度看，T教授也是蛮可悲的。T教授这样做却有意外的果效，年青的卢同学对山同学的受宠有些吃醋，进而产生嫉妒开始恼恨山同学小人得志，这是T教授事先万万没有想到的。

T教授在卢同学心目中就是个痞子导师，根本没有威信，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试举一例管中窥豹，卢同学偶然听T教授与其科研助理George博士聊天，他打算在“天体物理学”杂志发表一篇文章，卢同学好奇地发现，T教授在文章中用了他做博士论文的数据，虽然T教授并没有把卢同学列为文章作者之一，但卢同学还是非常高兴，毕竟拿人手软，收了T教授的钱，自己的工作完全是T教授的成果，卢同学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T教授在文章的署名问题上有最后决定权。卢同学当时并没有感觉这里有知识产权问题，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用电邮提醒T教授，文章中的数理模型当时经T教授与George博士一致同意没有按ASTM标准使用双精度。T教授很快电邮回复双精度不重要，卢同学认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文章发表后，不断有同行打电话，发邮件控诉T教授及其数理模型失真度高，可重复性差，浪费了别人大量的时间与实验设备才发现是原始数据采集时没有使用双精度。这让T教授为了圆谎疲于奔命，他心里非常恼怒卢同学没有使用双精度，他是这样思考的，首先，卢同学年满18岁，按美国法律已经是成年人，他是中国最好的大学，北京大学最优秀的毕业生，他的工作就是自己决定是否需要使用双精度，不能因为我同意他使用单精度而放弃双精度，因为博士论文是他的，而不是我的。是我付钱让他替我背黑锅的，所以，成绩是我的，黑锅是他的。反过来，卢同学是这样考虑的，我连英文都讲不利落，我哪里知道你需要双精度，我还再三向你和George老师double check过，你们俩都同意我使用单精度，因为单精度数据采集，存储和处理比双精度容易得多，效率也高得多。何况，又没有人事先告诉我，该由我自己来决定是否使用双精度。最让卢同学受不了的是T教授当着Alison的面从办公椅站起来对卢同学说，“Come on， I let you sit on my chair.”，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卢同学都25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Alison虽然是个半老徐娘，毕竟是物理系里唯一的女性，自然是卢同学们的暗恋对象，这是T教授万万没有想到的。卢同学非常失望，他认为理论物理学在微观和宏观理论两个方面都已陷入不可逾越的困境难而不能自拔，大爆炸理论所依据的罗伯特逊-沃尔特度规本身只是广义相对论在球对称的均匀各向同性引力空间的度规方程而已。如果没有宇宙有限与额外维度假定，广义相对论最多也就是一个对这些预言的实验检验，而宇宙的定义只能是无限空间与时间，不然，现代天体物理学的基石就会坍塌。爱因斯坦不愿意承认自己场方程的失败，就只能毫无根据地假设宇宙是有限的，否则他的引力场方程就会得出整个宇宙空间的物质密度等于零的荒谬结果，一旦假定宇宙有限，创造论也就是逻辑的必然，唯物主义多年后又回到上帝创造的唯心主义起点。在当今，天文物理学家都是些钓名沽誉的骗子！那天晚上，卢同学在卧房里喝了很多啤酒完全醉了，对酒当歌，他在梦里还在大骂T教授不是东西。

G同学那天早上上班时闻到Phil口中的酒气，他刚开始时没有在意，因为Phil 当时不停地嚼口香糖，据说这样可以去嘴里的酒味。G同学知道有人没有喝酒，但口中有酒味，甚至大小便里都有酒味，这可能是身体健康出了问题，有酸中毒，呼吸性酸中毒，胃炎尿道炎的可能性。所以，G同学没有作声，因为Phil因为是韩国人，应酬也需要喝酒，第二天早晨起来酒味仍然特别大，的确影响和同事间的交流，但只要没有上班喝酒，上班前喝酒偶尔为之只要没有影响工作，G同学觉得可以原谅，人无完人，谁不范错误呢？G同学觉得需要继续观察Phil，他当时没有向上司汇报此事，甚至当面建议Phil柚肉蘸白糖吃，喝牛奶，多漱口刷牙去酒味效果蛮好；或者去超市买双氧水，稀释后漱口，可减少口中的厌氧菌，因为厌氧菌是口臭的罪魁祸首。

Phil没有受到G同学的责备，也就没把喝酒的事放在心上。后来，G同学经常早上开始工作时闻到Phil呼吸中有酒味，后来，发展到中午，甚至下班前，都闻到Phil满口酒气，莫非Phil一边上班一边喝酒，G同学开始不安起来。因为酒驾在温哥华是犯罪，公司对酒驾零容忍。Phil的工作在公司一直有口皆碑，G同学这时该怎么办? 为了这份工作， 他该怎样做? 同流合污还是保持沉默? 是向老板检举揭发还是苦口婆心地规劝Phil? 同流合污会就是同谋犯罪， 保持沉默会让公司利益受损， 向老板检举揭发会得罪朋友Phil， 也可能反过来伤害G同学自己， 苦口婆心地规劝Phil不见得能让他悔改。

G同学比较后悔的是， 年青气盛的他没有当场提醒Phil， 给phil一个悔改的机会， 而是采用的诡计， 在一次和另一个马大哈同事聊天的过程中， 用笑话的方式让他了解Phil上班喝酒这事。果然这位同事去老总那里告发了他。避免了公司的损失， G同学也没有失去友谊。

G同学滴酒不沾，他在Chinatown Plaza工作非常努力。G同学每天总是提前15分钟到达security office交接班，因为Phil经常上班喝酒，迟到早退是常事，G同学替公司的利益着想，经常免费给公司加班。在Chinatown工作主要是头两个小时特别紧张，因为是在中国人的地盘，你必修容忍中国人的恶习。在Chinatown停车场，每天早上都有广场舞大妈跳舞或打太极拳，这在北美的商业停车场是绝对禁止的。

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大门口帮花店的广东老太太搬报纸，因为在温哥华，读«星岛日报»，«明报»等中文报纸是要付费的，也就是说在Chinatown 有人会偷中文报纸的。然后就是在20分钟内必须打开电梯门，booth门和四个五层楼梯间的门，准备迎接客人。

每天早上0750必须准时打开plaza的铁屏风，并分成10小节，一个个按顺序放进储存室。中间还必须抽5分钟跑到马路对面的帝国商业银行停车场开罚单。再跑回Chinatown把loading bay大门打开，把垃圾出口门关上，垃圾进口门关上，垃圾口电灯打开，把空organic 垃圾筒推进loading bay，因为温哥华有人偷空垃圾桶，每天0855准时打开公共厕所门，不能早也不能晚。

剩下的时间就是在shopping plaza巡逻，两个吸毒的西人茶余酒后在台湾旅行社门口闲逛，把里面两个台湾妇女吓得花容失色，G同学象猎犬一样冲过去把他们赶走。卖蜂蜜的印度人要上厕所，G同学就帮他守5分钟摊。服装店的灯坏了，G同学搬来楼梯替两个华侨换新灯。玩具城的香港老太太，iPad不工作，G同学手把手教她，电脑死机如何关电源再重新启动，修电脑是G同学的拿手好戏。三楼海鲜餐厅两个帮厨喝醉了酒在打架，G同学赶紧跑去灭火。小孩子在停车场乱跑，成年人穿着鞋在儿童娱乐区走来走去，在停车场酗酒驾驶，都是G同学的工作。G同学就象个busy bee 在Chinatown Plaza快乐地忙碌着。

Kim那天出门前也喝了点酒，他是一个高大年轻强壮的白人，现在大学读会计。G同学那天下午在停车场看见Kim面对车水马龙打着电话吃着汉堡眼睛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横穿马路，他也没走距他只有五米远的行人过街斑马线。G同学心里想这哥 们是个冒失鬼，正巧Phil开车经过，他冲Kim按了一下喇叭，喇叭声音并不大，只是提醒Kim过马路注意安全，这跟马路上的白人车霸为小事狂按喇叭完全是两回事，Kim可能吓了一跳也可能吃饱了想找茬儿，他转头看了Phil一眼，然后随手朝Phil扔了一个物件，Phil一时没看清扔过来的是什么，等那东西落了地，才看清是个汉堡盒子。Phil有些生气，这什么人这是？Phil的车从他旁边过的时候，他盯着看了Kim一眼，Kim也回头看了Phil一眼，嘴里骂骂咧咧的。Phil没停车继续走。停车场出口是红灯， Phil只好停了下来，绿灯亮后，前面的车子起动走了，Phil刚踩油门起步，突然听他车后面“咣”一声，吓了他一跳，Phil一踩刹车，回头看见Kim用手砸他的后背箱，然后冲他直招手，意思是让他下车，看那个架势是想跟Phil打一架。Phil气得刚想开门下去，G同学赶紧冲上去，“sir， do you need help for parking?” 一股酒气迎面扑来，他知道Phil要是下去跟他打一架，公司形象受损，对付流氓必须用智慧。因为在温哥华，西人看见东亚人面孔按他喇叭，都会莫名其妙光火，是一种潜意识的歧视，朝我按喇叭，你算老几？这是温哥华的潜规则。 Phil忍了忍怒气，然后冲Kim骂了一句，开车走了。

在温哥华这很正常，大街上无缘无故朝前面的车狂按喇叭的一般都是白人主体对中国人，印度人，墨西哥人无礼。因为警察对白人的恶行大都宽容，对亚洲人，拉美人，新移民，外国人丁点小错就揪住不放。在停车场工作时间长了，G同学能从按喇叭声音的长短，频率，高度推测出司机是个什么样的人，八九不离十。

Kim是停车场老油条，想方设法从停车场捏油，每隔15分钟就到停车场看一下，从来不主动买票。如果收到G们的罚单，他就赶紧买30分钟的票，交最少的钱停最长的时间反正停车场允许十五分钟买票。G同学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有次G同学发现Kim的车没有缴费，就按规定开出了罚单。恰恰Kim来到停车场，他二话不说赶紧去meter买票，然后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对G说，他出去银行只有二分钟换零钱，没想到得了张罚单。G同学觉得当学生的也不容易，就同意取消他的罚单。后来，Phil发现Kim又没有买票，也照章开出罚单，当时，G同学正好坐在巡逻车上发现Kim顺着另一排车尾飞快地爬向meter，乘Phil没有注意到他赶紧买完票。当Kim拿着票可怜兮兮地告诉Phil计算机系统出了故障，把Phil害羞得认为是自己开错了罚单。G同学偶然发现Kim的教室正对停车场，而且他从来不主动买票，只要看到保安检查他的车，就赶紧用手机App买30分钟的票，这让他捏了停车场不少油。G同学只好悄悄把这一切用手机拍下来，交给上司对Kim的作弊行为进行罚款。

明明客人买了票，G同学却经常发现发现机器里没有记录。他猜测是软件公司的员工在家里写好的程序源代码，通过FTP传回公司，再用C ++编译后送来的。如果员工用的是盗版MS SQL Server，就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盗版数据库经常会出现数据丢失现象，而数据丢失是随机的，来无影去无踪，查源代码根本看不出端倪。对照正版数据库也不容易发现Bugs，数据丢失是以小概率事件发生的，看上去正版软件与盗版软件没有区别，出现差错才知道不该贪小便宜，因小失大。后来G同学给停车场软件供应商Kevin聊天，果然有华人员工用了在中关村买的盗版SQL Server编写的源代码。

从道德的角度，用盗版数据库的确不应该。Kevin曾告诉G同学他会IBM DB2，这让G大吃一惊，因为会DB2本身只是一种技能而已，任何具备高中文化程度的人都可以掌握，关键是正版DB2上万美金，一般人哪里舍得买？后来，Kevin告诉G同学他的DB2的知识全是从盗版软件学来的。从专业的角度，盗版让软件公司省了不少培训费用，正因为盗版的流行，SQL Server才能打败Oracle，DB2 等专业数据库，在中关村人人都会用SQL，谁会再用庞大复杂的Oracle？。随便到大街上雇一个数据库程序员，其程序设计能力不比任何常青藤计算机博士差。

当然丢失数据也有其它可能，G同学曾在Meter天线上发现过凡士林，那是硬件技师用来焊接天线底座的方向球与球座，可能是个新手，用了很多凡士林与松香，结果在天线上面抹了厚厚一层，造成数据发送不能工作。

G同学有天晚上在大学停车场看到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醉醺醺孤零零坐在楼梯间超过15分钟，他仔细端详发现是诺奖获得者W院士，按程序，G同学装着不认识W院士，他礼貌地上前说，“sir， do you need any help for parking?”， “No，I am just sitting here.”G同学做出为难的样子，“sir， I am sorry that you are not allowed to hang around in parkade， this is a private property.”“OK， I am taking off.”W院士悻悻离开了停车场。G同学后来听说，W院士在加拿大A大学合同结束后，由于没有好的科研成果，未获得续聘，回美国去了。后来W院士访问了中国，在诺奖光环下得到热情接待，诺奖获得者的科研实力还是国内高校难以企及的。

M博士是加拿大国家研究院的课题负责人，著名的地质物理化学专家。那天，M博士收到停车场罚单，他乘着酒性，找到穿制服的G同学要求解释，原来是他的Parking Permit过期了，没有及时购买。G同学是加拿大科学基金评审，M博士的基金申请正好送到G同学的邮箱，他礼貌地给M博士补办了Parking Permit。M博士的质谱仪是他自己设计组装的，又没有ASTM标准可以参考，G同学对其语语焉不详的校正技术有些疑惑，毕竟间接测量结果系统误差太大。他很好奇M博士是如何解决这样的世界难题的，交大“实验数据处理”课程补考给他的影响太深了，没法忘记，遂主动聊起ICP-MS。一个小小的停车场保安竟然懂质谱仪，这让Ｍ博士大吃一惊，他知道碰上了内行。Ｍ博士第二天在办公室收到一个神秘电话，他久经沙场一听就知道是基金委打来的。对方完全没有提任何基金申请的事，只是double check他的通信地址，电邮电话等。很快第二个电话又来了，有人向他推荐一名得力助手北大F同学，Ｍ博士当然满口答应仔细查看Ｆ同学的简历。

M博士有自己的情报渠道，不然他也成不了院士。他侧面了解到F同学与停车场保安G同学走得很近，遂在停车场找到G同学，事先他喝了些啤酒，箪食壶酒，如果有保安问，就推脱喝了酒不能开车，需要在轿车上坐会儿，等酒醒了再开。这一切运作都是为了基金，M博士首先单刀直入，他告诉G同学F的条件非常好，是个可塑之才。奖掖后学，甘为人梯是一个老科学家的责任，他打算给F同学三年合同。接着，M博士开始大倒苦水，他需要一百万科研经费才能维持三年的实验室运转。M博士掰手指头给G算了笔账，工资加上福利费，需50万元，占50%，F是女同学,以后结婚生小孩是必然的,人工费要预算高一点。材料费，20万，占20%，差旅费，1万，占1%，研究院管理费29万，占29%。为了实验室安全和化学品安全，联邦政府的实验室安全规定越来越严越来越细，这意味着实验室管理费用也会不断增高，有三分之一的基金不能直接用于科研，现在研究越来越难了。G同学只好安慰他，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并祝M博士基金申请好运。果然，Ｆ同学报到上班的第一天，科学基金的批准书也到了，M博士长吁一口气，上帝真好。投桃报李，M博士让Alison 给F同学一个密码，这样F同学就有了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科研经费。凭这个密码她可以购买任何她需要的科研设备，办公用品。当然，G同学隐约觉得评审私下与基金申请人沟通不合适，这样做让盲审涵评失去意义。G同学事后主动给基金委打了个报告，把M博士的项目原原本本做了说明，他第一次做项目评审，并不知道有回避原则，况且他与F同学只是一般朋友，无所谓回避不回避，他并没有优先推荐资助M博士，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当天，晚上G同学接到F同学满口酒气的电话，她在M博士的实验室找到工作了。

F同学A大学地球系博士毕业后在科学基金的帮助下来到加拿大国家研究院做起了研究科学家（Research Scientist）的工作。F同学进入实验室之前，照例是先要见老板M博士。她事先在网摸了一下老板的底，知道M博士是加拿大科学院院士，一个在业内非常有名的地质物理化学分析专家。当时是G同学开着他的丰田车送F同学去上班的，F同学没有车牌却非常喜欢车，她喜欢坐在车上眯着眼听jazz，准确地说，是带爵士乐味道的《南屏晚钟》，望着窗外浮光掠影温哥华的城市海岸线，她瞬间觉得飘飘然，勾起她对圆明园福海与北大未名湖的回忆，上帝对她真好。

F同学在办公室见到了老板M博士，一个看上去很和蔼的白人教授，五十来岁跟想象中的和照片中的样子差不多，比照片更精干略瘦，可能是长时间工作的原因，M博士头发蓬松，两个眼眶发黑，人看上去比照片要苍老一些。M教授简单介绍了一下实验室，就开门见山就给她布置了两个任务：下周四的小组讨论会，她写个PPT给大家大致介绍一下她在A大学的博士论文研究情况。30天内写好一篇文献综述Literature Review，工作量不能低于她的博士论文。这简直是个晴天霹雳，F同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在A大学博士论文的文献综述可是整整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还是在G同学的暗中帮助下完成的。但F同学很快镇静下来，她决定又找G帮忙。F同学笑着说ICP-MS做的人太多了，似乎没有什么可写的。M博士用了一段放之四海皆准的话来鼓励她，科研的功底有高下之分，就是做相同的科研，每个人的深度和对问题的理解却可以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不要怕做雷同的科研，关键是你能不能作出自己原创的东西。

聪明的F同学很快搞清楚了，M博士说的review是将在“美洲地质学报”上发表的那种文章 paper，不是A大学博士生的开题报告，这种review原是“美洲地质学报”期刊主编跟M博士约的稿，当然影响因子也不高，M博士觉得自己没有时间，找个新来的博士后来练练手，熟悉一下研究方向却是个不错的机会。 F同学虽有加拿大的博士学位，文章拿得出手的还是不多，毕竟她将来回中国当教授还是需要文章的，M博士考虑事情总是那么高瞻远瞩。

实验室琐事交代完毕后，M博士让秘书Alison带F同学到store配了实验室钥匙，并到实验大楼各处做了个Orientation， F同学感觉这其实完全是个消防安全培训，国家实验室就是不一样，干净规范，对于消防，安全，通风，喷水等设施非常重视，实验分析台非常正规，化学品取用及废液收集的地方标记非常清晰。危险化学品的存放，取用与清洗都有非常严格的规定，并张贴在不远的墙上，非常醒目。实验数据记录本必须严格认真的填写，细到药品的用量，使用时间，实验员的签字，实验步骤等。总之，这是个设施设备一流的研究环境。

对于F同学来说，所谓orientation可有可无，只需有人告诉她厕所在那里，电源开关在哪里等没有人告诉新人短时间就找不到的基本常识。在加拿大呆了六年，她也学会了喝咖啡，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煮壶咖啡，放上double-double 的sugar and cream，绝对是对她在加拿大打拼的奖赏，咖啡喝多了当然需要上厕所。其它的技术问题，F同学一看就懂一学就会，根本不需要人教。加拿大劳动力成本那么高，什么事都需要人教，公司还赚不赚钱?替老板着想，她天生就会。

第一个周四下午，F同学带着她的PPT参加了小组技术讨论会。M博士仔细聆听了F同学的PPT，发现F同学的问题还是跟其他中国学生一样，英文口语吃力。她的PPT一看就是根据模板加工的，内容虽有四十多页娓娓道来，但给人感觉F同学想表达的内容太多了。F同学根据PPT脉络照本宣科讲解，M博士随时打断她，随己意对内容进行询问，F同学只好经常停下来回答，主要是英文口语不过关，F同学常常在M博士的询问下哑口无言，她竭力在大脑中寻找合适的词汇回答M博士的问题，因为她发现M博士经常皱眉反复问她讲的一些句子，看上去是不能理解她的思路，这无疑增加了她的挫折感。会议结束后，F同学感到很沮丧，不是自己能力不够，而是英文这拦路虎让她与导师间的交流吃力，原以为英文口语欠佳不是什么大问题，瑕不掩瑜关键是对自己实力有信心，没想到还是栽在语言上了，这本不奇怪，中国学生在加拿大学术界混唯一问题还是语言。

M博士的工作方式有些象中国的院士，他的主要时间就是抓基金搞钱，天天在办公室伏案攥写基金申请，具体的研究工作完全是靠下面的博士后做。M博士的基金方向是质谱仪矿物物化定量分析，而F同学的博士论文则是“湿法冶金”，有些风马牛不相及。M博士招F同学到他的实验室做Research Scientist，完全是因为那一百万科学基金。谁叫加拿大学术界“funding or losing”（无钱就出局），为了钱科学家们啥事都能干。

F同学非常聪明，她喜欢偷着喝点酒，但从不让别人看出来。对于M博士交代的工作，她驾轻就熟，只专注读M博士的一篇权威文章，然后找出这篇文章后最靠谱的一两篇参考文献和十余篇参考文章，再从这十余篇引用文献中查找所需的综述， 不出两个来回就追溯到一篇可靠性高的文献综述，再按图索骥，找出这十余篇引用文献后的参考文献，即都有谁引用过该作者的文章。这样逆向查找，顺藤摸瓜，F同学斗酒百篇只用了一天就找到所需要的文章，再花大半天就把M博士从事的领域大致搞清楚了。微软视窗提供的复制粘贴功能对她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可以让她快速拷贝复制大量的文献资料，无需勤奋努力就可以很快拼凑出质量看上去还可以的文章。F同学非常用功，她长时间在冷冰冰的实验室里通宵达旦地工作。她非常注意多用正面文献，避免负面资料，否则自己否定自己，谁还敢录用你的论文？F同学只用了一星期就完成了文献综述，剪刀加浆糊谁不会？M博士对她的神速有些讶异，但还是非常高兴，北大毕业生的质量名声在外，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去怀疑北大学生撒谎？M博士只是把论文粗看了一遍。说实话，F同学的论文他也没怎么仔细看，提点意见建议， 也就是些大众化的东西。诸如文章题目要简练、语法与标点符号要一致， 摘要应突出新意，引用的图片要重点说明，要强调本研究的必要性等。M教授为了把稿件早点投出去，前后只用了二十分钟， 就同意投稿，本质上讲，M博士也提不出什么实质性的意见。末了，M博士不忘提醒F同学在参考文献尽量引用自己课题组已发表的大作， 增加文章的引用率，提高知名度等。

由于是院士熟人约稿，F同学洋洋洒洒的文献综述三个月后就在“美洲地质学报”上正式发表了，工作了三个月就发表了综述文章，尽管是排在M博士后面的第二作者，这也是非常了不起的。F同学喜滋滋地把她的文章电邮给G同学，G同学很快回复表述祝贺。当天晚上，F同学一个人在厨房喝了不少啤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她有些醉了，来加拿大六年总算站稳住脚跟。

周五晚上，G同学在停车场发现了喝得醉醺醺的Kim，Kim的学生贷款欠了很多钱，银行已经明确通知他无法给下个Term的学生贷款，因为银行担心他无力偿还。他非常沮丧，在大学酒吧喝了不少啤酒，熏熏然走向自己的福特车。G同学马上把他拦下来，并记下他的车牌号，警告他不许酒驾，最少在车上休息一小时，等酒醒了再开。Kim不听，G同学只好给他一张在停车场酒驾的罚单，并打电话报警。

正确的观点雷同可以理解，如果错误的结论相同，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大，错误雷同就有抄袭的嫌疑，选用有争议结论的文章本身就证明F同学是非不分。G同学通过仔细阅读F同学一个月完成的文献综述，发现F同学采用了别人发表的错误结果。地矿物化分析一定要注意多种表征手段的联合确证，单一表征手段是不被承认的。真的东西从各个角度看都真实的，用ICP-MS测特定土壤中某草本植物的含某金属大分子的分子量来推断该地域矿产金属含量， 本身就是有争议的表征方式。比如，通过分析某地域中植物中汞，硫含量来鉴定该土壤中汞与硫成分，这种方式虽然在课堂上讲起来头头是道，其实本质上还是间接测量结果，系统误差太大，只能做定性参考，不能做定量分析。因为植物吸收的汞可能来自土壤也可能来自大气沉降汞，植物根只吸收可给态汞，而不能吸收难溶性固定态汞。植物的根茎叶花果中重金属含量是变化不同的，仅仅当植物中的汞含量来自土壤时，根部的汞含量才大于其它部分。有人曾在“美洲植物学报”上发表文章，某草本植物的叶花可以吸收汞，后来发现是飞机喷洒有机农药中的甲基汞，做样品时没有清洗干净，这些偶然情况，连植物学家都搞不清楚，更何况天天坐在办公室写文章的学术大牛M博士？G同学找到原始作者的一篇声明，他的数据来源单一，荒谬的结果最后竟然发现是他没有清洗样品室的残留氧化物造成的。科学家犯这样的错误很正常，因为科学殿堂在他们那里只是个顶礼膜拜权威的宗教场所，贪婪与无知主宰人的意志，科学真的把人变成傻子了。当然通过测定植物中矿物含量来预测土壤成分的实验方法在特点时间环境下作为间谍技术来发展还是有用的，如在冷战时期或战乱地区，如伊拉克，阿富汗等，地化专家只需采集一些植物样品就可以很快了解该地区地质状况。但白纸黑字将一直存在，发表的数据如果以后证明是错误的，这将有损F同学的学术声誉，毕竟她以后回中国是要当教授的。

G同学的目的不在于揭短，黄公酒垆，他真心想帮F同学一把。G同学赶紧向F同学发去邮件，提供了上述证据。他认为只要处理得当，这篇文章应该还不至于撤稿。毕竟这种现象在地矿微观表征中是很常见的，现在地质，植物，电镜交叉领域科学研究中，对质谱仪这个新仪器不是非常熟悉的人，出现这种错误是很正常的，这属于诚实的错误，无心之过。现在很难有杂志打包票它没有水文，就是一些所谓学术大牛也经常开“荒腔”，其实很多大牛做的东西一般般，别人没有机会做而已，大牛引用多的文章不一定就有价值。所以，在一次全球科学基金(Global Research Council)年会上，G同学提了个Proposal，很多学术大牛，包括诺奖成果完全可以交给年轻人去做，特别是外包给中国，印度等年轻的科学家，他们性价比的竞争优势比发达国家的学术大牛们要强得多，效率也高得多。借一位网友的话，基础研究外包不但十分可行，而且非常必要。

Phil 上班酗酒的事很快暴露了，他不得不辞去停车场保安的工作。G同学则继续在停车场开罚单，他的效率非常高，每天要巡逻25个停车场，检查上千辆汽车的缴费情况，保安公司的老总非常信任他。

（4小时初稿搁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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